霍晓红蓝色的印迹（中）闫桂花-耘社
霍晓红
周占贤意识到利用父子关系来劝说儿子与季青之间的事情欠妥。要把儿子从季青身边调离远比把一个人从这个部门调到那个部门要难得多。儿子显然是有思想准备的，因为叶曾哭着找过周占贤，求周占贤给她作个主。周占贤很慎重地和儿子谈话时，儿子回答：“婚姻和爱不是二合一的，我和叶爱过，那是上小学，小学毕业当然要升初中，这下爸该明白了？要是不明白，就拿人事处打比方，职员想升科长，科长想当处长，处长还想管全局，婚姻也是学习，婚姻的资历和学历是等同的，一个男人没几个女人他的婚姻是无法毕业的。。。。。。”
对于儿子那种谬误，周处长大伤脑筋，男人对婚姻对事业没有责任心，那就不算个好男人，他告诫儿子：“你这样下去会误掉你的前程。”
儿子一乐：“我们经理，你肯定不知道，合资公司经理，约翰?温迪士，走过世界各国，身边女人不下十几个，你能说人家没前程吗？”儿子顿了顿：“我搞计算机软件，老板赏识的，但我不能把自己交给老板，让老板掌握我的前程，我现在搞它一个——模拟人脑纤维造影，你懂吗？”
周占贤不等儿子说完，便摆摆手，转身走了。
周占贤处长左思右想，对于既背离传统而又钻研科学的儿子，周占贤感到说服上的困难。思前想后，他觉得只有通过季青来改变现状了。
昨晚一夜没睡好，周占贤处长显得老了许多，他的疲劳显示在他的眼神和他走路姿势上，他的眼睛不再象往日那么灵活，他的身板也已经变驼。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定。稍作镇静之后，便给秘书打电话。
“你好，找谁？”电话里是季青小姐甜腻的声音，那声音甜得能把人从电话这头勾引到那头去。这种女人，周占贤心理不由地骂了句脏话。
“小季，我是周占贤，你过来一下。”周占贤说自己的名字时，语调拉的很长，似乎怕对方听不出这三个字的分量。
季青小姐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周占贤处长的办公室里，季小姐红得象和一样的裙子烤得周占贤处长心里发毛，这个女人简直能把人烧化了，要是自己在年轻十岁，自己也很难把握自己，周处长边想边稳定自己的心绪。
“处长，您有事儿？”季青小姐抬眼望望周占贤。
周占贤又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里有着让男人无法抵挡的魅力，难怪儿子认栽了。
“小季，我想和你谈谈周俞的事儿。”周处长拿出上下级谈话的语调。
季青脸红了，不知是害羞还是心虚，总之是脸红了。她不言声儿，周处长接着说：“你和周俞性格学识上都不合适，为了周俞和你的幸福，我希望你们能够为自己负责，是不是慎重考虑一下，分开为好？”周处长把他反复提炼了整整一夜的想法简名扼要地说了出来。
季青小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尽管只有二十七岁，可她在待人处事上是很成熟的，她有能力应付任何一种事情的发生。
“周处长，您希望您儿子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但是，您无权干涉我的私生活。顺便告诉您，我和您儿子之间的事情应该由我们来决定，我和您儿子的关系终究要发展到喊您爸爸的时候。”季青小姐脸上红晕已经退去，她抖着耀眼的裙子从周占贤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她的胸挺得更直，她的步子迈得很矫健，她象一个骄傲的公主走出周占贤的视野。
周占贤彻底清醒了，季青和儿子之间的关系看来是非发展不可了，这股冲劲势不可挡。周占贤站起身从洗脸盆撩起水拍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照了照镜子，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异常疲倦。
好些日子过去了。周占贤便对自己的家庭和自己所卷进的风波深感力不从心，他决定放弃对儿子和季青之间事情的干涉。倘若此事继续发展下去，就给他们操办婚事一了百了。周处长想到这里，似乎又找到了镇压谣言的好办法。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儿子摊牌了。
“周俞，喜欢季青就结婚吧。爸爸不干涉你们了。”他和儿子推心置腹地说。
“爸，我的事您就别费心了，我现在不想结婚，真要谈到结婚我也不会和季青结婚的。”儿子一脸满不在乎。
周占贤真的迷惑了，他猜不透儿子心理究竟想的是什么，儿子究竟想干什么呢？
“俞儿，爸爸知道你和叶的事吹了，又和季青相处，现在人事处里议论纷纷，你们结了婚就好了。”周占贤以关切的语调征询儿子的意见。
“爸，我为啥要和季青结婚？”周俞不屑一顾地看着周占贤，叮问父亲之后，又对父亲说：“莫不是爸想让我替你擦屁股吧！”
“啪！”一记耳光打在了周俞的脸上，周占贤手抖得抬也抬不起来。当他以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时，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倾注了大半生心血抚育成长的儿子，他更不敢相信，从儿子的嘴里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周处长懵了，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孤独起来，无数双鄙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恐怕今生是无法说清楚了，他从心里一下讨厌起自己来，心想，人事处长，简直就是个招屎牌坊呀！
周占贤和儿子之间的距离与日俱增。随着儿子年龄的增长，他们父子间的裂隙越来越大，用儿子的话说：改革、开放、搞活，要是凡是都听父亲的，历史非倒回去不可。
近日，人事处传闻要精简处级干部，人事处挂处长衔的二十二个，简下一半还有十一个。周占贤感到从未有过的危机和困惑，他觉得从年龄上讲，自己已经没有优势，从学历上讲也没有太大的优势，一种紧张感迫使他接受了这种压力。为了证实这个传闻，周占贤跑到他的老同学省委组织部老李那儿打听，老李说自己也被动员下来了。老李从被动员下去之后，身体状况亦不如从前，他觉得自己没多少日子了，还拉着周占贤的手流了几滴泪。
周占贤从老同学那里回来，他很认真地象过电影般过了一遍自己在人事处呆的这些年，他觉得自己把一生的心血全都用在了人事处里，现在自己反被折腾起来，周占贤感到自己心晃晃得没个落脚处。
周占贤这些天既不想回家又觉得在办公室呆着心慌不已，自己的心情就象外面刮风刮得发黄的天气，这种风里卷土，土里夹风的感受既让人睁不开眼睛，又让人不得不随风而行，随风而行能摸着石头过河吗？？
周占贤绞尽脑汁苦于没有良策，他为此事大伤脑筋，苦思冥想毫无着落，在这种情况下，季青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周占贤一看这个女人，心里的无明火就烧起来，本来吗，此种情况除了看笑话的来，冷嘲热讽的来，再来的也是别有用心吧！
“听说要精简处级干部，你莫不是害怕了？”季青单刀直入，周占贤就真的被触到了痛处，额上渗出一细密的汗珠。
“危难之时，我来帮你一把怎么样？”季青小姐显得既神秘又非常江湖，周占贤摸不清点儿，感到从未有过的尴尬，他敏感地望着季青。
“我可以为你保住处长的位置。”季青死盯着周占贤的眼睛，周占贤这才认真看了一遍眼前这个二十七岁的女孩子，这个女人是不可估量的。
季青扒在周占贤的耳朵上好一阵嘀咕，周占贤象个弄懂错题的孩子频频点头，表示了从未有过的理解和认可。
从那件事情之后，周占贤觉得自己又被季青拉近了一步，他觉得这个风骚得非少女非少妇的女人很有头脑，至少在自己的问题上给予了很大的帮助，当省委组织部宣布精简下来的人名时，周占贤一下成了幸运儿，他保住了自己的位置，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他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没有比这更值得珍惜的东西了。他也清楚了自己和季青之间形成了互相利用，协调发展的关系，他一下想起自己答应季青要说服自己的儿子，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松弛了一下紧张的神经。
和季青坐对面的小巫在自己的玻璃板下面画了十种关于女人表情的素描画儿：喜、怒、哀、乐、愁、娇、柔、造、作、苦。小巫在这十种素描画下面标了这十个字。在这十个字下面又画了十种关于男人表情的素描画儿：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小巫很欣赏自己的素描画儿，在小巫看来，自己呆在人事处这样的机构里，就如同鸟儿关进了牢笼，那种无形的条条框框不仅束缚着他的本性，还麻痹着他的神经。小巫从自己种种想法中脱离出来，他觉得自己有着更高的心态：平稳，不争权、不夺利、不争风、不吃醋的“一平四不”思想。小巫的这种思想后来被季青称作“精神阳痿”。，季青说他：“哀莫大于心死，一个男人愚懦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季青的话太过刻薄，小巫好象受了刺激一样，后来他的神经也活跃了起来。
季青近日的一举一动都在小巫的面前表现出来，小巫从季青的身上看到了人事处隐藏的种种危机和出乎意料的东西。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在人事处里不同凡响，她凡事才能插进一腿。再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工作之余常照镜子来鉴别自己的容貌，小巫想，这女人一定自己也弄不清自己是谁了，那种骚首弄姿的样子虽然让小巫恶心，可小巫面上还是不愿意得罪的，季青偶尔还抛给小巫一个异常妩媚的眼神，小巫这才明白，女人魅力和神通更多的时候表现在是是非非之中。
屋外一场大雨就要来临，天阴得黑漆漆的，小巫听到狂风和雨滴吹打玻璃的声音，他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关窗户，这时风和雨已经绞在一起，噼噼啪啪的雨点随风落了下来，窗户被风刮得费了好大劲才关上，小巫被窗外的暴雨一瞬间打湿了，他转过身看见办公桌上的文件也被雨点打湿了，就摊开那些文件晾着。此时，季青小姐以一副端庄的仪容侧脸看着他。小巫知道自从上次无意之中看到了季青小姐被撕破的裙子，在季青小姐看来就好象小巫发现了她的隐私一样。季青越看小巫越不顺眼。小巫于窘态之中心想：倘要真让对面的女人看上委实是男人的堕落。小巫觉得做为人事处的一个男人有必要保持自己的人格，倘要和周占贤同流合污未免不只是位置上差别，做人也有了一段距离。
此时，偏是季青以嘲讽的语调对小巫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小巫以为季青是自娱的话，却不料季青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小巫现时感到办公室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门是紧紧闭着的，窗户也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办公室老刘也好些日子没来了，听说老刘下海闯荡去了。偌大的屋里只有小巫和季青，对于季青挑逗的语言小巫置若罔闻，他走到自己的桌前拉开抽屉找出一本《世纪风》的杂志开始翻看，即使如此，他也能感到季青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小巫不知道季青究竟想干什么，想让自己当情人？同事？朋友？都是又都不是。想到这里，小巫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屋子封闭得有些缺氧。
作者简介
闫桂花，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理事，大同市作家协会女作家联谊会副主席，同煤集团作家协会主席。 已发表作品约五十余万字。散文《我的父兄是矿工》获全煤系统第四届乌金奖，优秀散文二等奖。散文《母亲的收藏》获全煤系统第五届乌金奖，优秀散文一等奖。短篇小说《父亲和公爹》、《E时代少年》被小说选刊提名推荐。多次获市、区级各种文学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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